前几日路过门口老街，发现路边围起了一排绿色的假草墙，旁边还丛生着一些不知名的乱蓬蓬的草，但我依稀记得这儿曾有两株玉兰花。
还记得我初中的寝室大楼门口，也有两株玉兰花，它们娉娉婷婷地立在楼梯外边，我站在楼梯上看去，它们仍比我要高出一大头。玉兰叶子是长长的椭圆形，拢抱在枝头，像一堆簇拥的深绿色花束；洁白的花苞也长长的，缀在枝头，在绿意中透出星星点点的玉白来。
那时候，我刚升上中学不久，看到新环境里什么东西都新奇，早上起床铃一打，匆匆地洗漱完赶去上课，看到寝室门口低垂的树枝也要手欠地拨弄两下，抬起胳膊拍拍叶子，然后两步跳下台阶跑向教学楼。
到了课上，学唐代王维的《辛夷坞》：“木末芙蓉花，山中发红萼。”这句诗是极有画面感的，好像看得到一两枚红色花苞点缀在木枝末端，只等春来绽放。但再往细里想，却又不知道辛夷花该是个什么模样。
敏而好学，一想及此，我就即刻抄着书去问语文老师。语文组有几扇又大又透的玻璃窗，透着窗外草木的绿，也看得见不远处的操场和教室。老师正好立在窗前喝他那杯感觉永远也吹不干净沫儿的茶，明明只是保温杯，他却要像喝盖碗一样不时用杯盖刮几下茶水。
我问出这个问题后，他摇头晃脑地呷上一口茶，然后对着窗外一抬下巴，“辛夷花嘛，就是玉兰。看，你们寝室门口那两棵就是。不过时节未至，要看它开花，还得等几天呢。”我循着他的视线望去，看到笔椎般尖尖的花苞打在枝上，在风中轻轻颤着。
老师说等几天就花开，是几天呢？
那几日，我下了课回到寝室，都忍不住多看几眼玉兰树上的花苞，好像这样它们就能快些开似的。但是左看右看，怎么看它们都迟迟没有动静。
这一等，渐渐就忘了时日。等到收了春假回来，我费力地拖着行李箱上楼梯时，不经意瞥见地上落着几片长长的、粉白相间的花瓣，这才猛然一抬头，发现玉兰花早已开了。花朵由莹白渐变为紫粉，花瓣密密堆叠，一簇一簇丛生在枝头，开得热烈又绚烂，满枝都是，满树都是，贴着墙边开不下了，就沿着墙壁继续往上伸着开，一直支到二楼的窗户上去，就那么两株玉兰，生生开出了连绵不绝的气势。
我抬眼看着，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挥散开，我心想：“哦，终于见识到玉兰花的美不胜收了。”
又一年我大学放假回家，坐在车上，扶着行李箱从老街一晃而过的时候，视野里突然又撞入了一大蓬粉白如霞的玉兰。我循迹看去，发现路边也有两大株玉兰。当时的路面灰扑扑的，背后是一片乱七八糟的堆着建筑垃圾的野地，那两株玉兰长在不怎么好的地方，却开着极好的花。我心里忽然有个地方轻轻地拨动了一下，像回响起了一支模糊又悦耳的歌谣。
跳丸日月，玉走金飞。离初见玉兰花，竟已过去十余年了。
回头不见辛夷发，始觉看花是去年。